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攝影學研究

彩色的時間

​作者 / 

作者不詳

2024年5月2日

前言


經常看到有人在社群媒體上傳黑白照片,希望求得善心人士,以數位處理方式,將老照片去霉去斑,增加亮度、反差、清晰度、鮮豔度。於是整容之後的老照片,似乎獲得了新生命,轉身來到了當今之世。


將黑白的老照片數位彩色化,如果只是個人喜好,把自家裡的陳年家庭相簿都數位彩色化 (或稱為數位著色),到處分享,這是個人自由。但是難免令人困惑,黑白老照片被數位上色變成彩色的,觀眾看到的究竟是什麼?


本文要討論的不是藝術家自由揮灑色彩的創作,而是過去受限於攝影材質而拍攝的黑白照片,面臨了數位時代強勢的科技功能,容易的把黑白的變成彩色的。如果將世界歷史裡的、具有代表性質的黑白照片數位彩色化,觀眾看到的究竟是什麼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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例如出版於2018年的攝影書《The Colour of Time: A New History of the World 時間的色彩:一部新的世界史1850–1960》、《History as They Saw It: Iconic Moments from the Past in Color》,在Amazon獲得近乎5星好評,似乎黑白照片的數位彩色化,已經被社會大眾廣泛欣然接受。


乍看之下,這些黑白轉成彩色的照片是令人驚艷的,色調銳利清晰、空間層次分明、更有立體感。以前沒注意到的、或無法辨識的黑白照片裡的模糊細節,現在可以讓觀眾仔細檢視。整體而言,黑白轉成彩色的照片更令觀眾視覺愉悅。


然而,從學術觀點而言,這裡有些什麼值得關注討論的議題?不妨了解攝影史與視覺文化研究領域的學者專家,如何思考數位時代的攝影問題。本文摘要節譯一篇書評文章:Elizabeth Edwards (2019), Reviews The Colour of Time: A New History of the World


(作者介紹:伊麗莎白·愛德華茲 (Elizabeth Edwards) 是視覺和歷史人類學家,英國德蒙福特大學攝影史名譽教授,並於 2011 年至 2016 年期間擔任該校攝影史研究中心主任。2005 年之前,她擔任皮特河博物館攝影館館長和講師。她在 ISCA 獲得視覺人類學博士學位。

她專注於攝影的社會和物質實務,三十多年來廣泛致力於攝影、人類學和歷史之間的關係。 2010-12 年間,她領導了歐洲資助的 PhotoCLEC 項目,該項目涉及攝影、博物館和殖民記憶。 她是國家媒體博物館(科學博物館集團)的顧問委員會成員,並於 2014年獲得視覺人類學協會(美國人類學協會)頒發的終身成就獎。 她於2015年當選為英國科學院院士。她目前正在研究攝影、歷史和“文化資產”之間關係的民族志、攝影史學以及 1918 年之前殖民地辦事處的視覺文化。)


評論摘要節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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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The Colour of Time 時間的色彩》這本書提出許多問題,讓我們作為研究攝影媒介及其用途的歷史學家感到擔憂。雖然每張照片都附有對其內容的描述以及它所代表的“歷史故事”,但這不是一本關於攝影的書,甚至也不是關於將照片作為可能的歷史來源的書。而是從1850年開始的一百年全球歷史的說明性跳板。這本書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提喻性質,因為一張圖像代表了豐富的歷史、政治和文化複雜性。


值得注意的是,整本書中,攝影本身奇怪的缺席。這裡展示的照片是通向過去的窗口,但是,某些被裁剪,許多被大量放大,所有都被修復。因此,關於檔案與知識純潔性的問題必然會出現,而根深蒂固的對於影像來源的真實感和檔案完整性,處處受到打擊。


這本書對於其對象的干預和構成性質的完全誠實。它也不是聲稱要增強照片作為來源,而是經由“恢復黑白世界的光彩”來製造觀眾的主體性。這只是對於檔案對象的另一種修復補救,而對於彩色化的焦慮,反映了二十年前對檔案數位化的焦慮。 


有哪些歷史和檔案價值受到威脅? 這本書裡,經過數位著色的色彩明度,使得過去本身,奇怪地呈現一個不同的過去。由於其流行的說法是讓歷史重現,並有效地恢復了過去人們所看到的世界(無論我們通過何種方式了解過去,這總是一個虛假的說法),但不是人們或攝影師曾經看過的那些拍攝對象的色彩明度。


這些圖像的著色,基於過去的色調、平價的彩色平版印刷明信片、早期幻燈片的褪色調,因此它們保留了一種過去的氣息。如果在某種程度上,這種調色板保持了一種歷史距離感,那麼再現的不是攝影本身的歷史性,而是作為過去的概括化、風格化和粗糙符號學的“復古”美學。


黑白色、消逝的、去飽和的過去,被當作某種缺陷,是這本書反覆出現的隱喻。然而單色技術(黑白攝影)塑造了在這界限範圍內工作的攝影師看待世界的方式。如果攝影師能夠在特定的歷史時刻拍攝彩色照片,他們會以同樣的方式構圖嗎? 自始至終,不同種類、流派和意圖的照片被整合為一。例如,19世紀的攝影家 Julia Margaret Cameron 將 May Prinsep 拍攝成為 Beatrice 的肖像,這照片從未打算代表/再現任何類型的“現實”,這種數位著色在任何層面上的意義何在?


這是一本暢銷書,攝影史的讀者或任何類型的歷史學家,都不是它的目標讀者。但它提出了一些重要的問題,即我們的研究領域,如何被看待;攝影及其歷史在更廣泛的領域,以及圍繞著它們的欲望,如何被理解。


這本書,以及那些喜歡它的人(因為它有模仿者)是否增加了我們對攝影的理解? 不。它增加了我們對歷史的理解嗎?不。因為它試圖抹除過去的東西—時間,它做得非常巧妙,並且在一定程度上很有趣。我很驚訝自己看到熟悉的黑白圖像變成彩色的時候是多麼“不驚訝”,它們有一種誘人的合理性。


更令人擔憂的是,時間的坍塌,試圖讓照片“相關”於當代觀眾,然而它們讓位於令人擔憂的當下主義 presentism。在使歷史“相關”的過程中,被剝離的東西之一就是歷史本身。引用羅蘭·巴特(Roland Barthes)《Camera Lucida 明室》的話,只是畫死者的屍體 painting the corpses of the dead。


參考資料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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